2007年2月9日星期五

我是個女人 (下)




劇情發展:以下是第七場的節錄 (第六場見下面引用的網誌),時間是前文榮祿和慈禧談話的第二天早上。榮祿在慈禧寢宮過了一夜。慈禧還未起床。戲中說榮祿慈禧的半公開戀情,其實整個後宮的太監和宮女們都知道,卻刻意迴避。剛巧德齡來在寢宮外當值,李連英故意不讓德齡知道榮祿在寢宮內便離去。以下這場是敘述德齡在毫無心理準備下,得知了榮祿和慈禧這秘密的關係,即席發揮她的聰明才智,把一場可以殺頭的危機化解。

第七場 (節錄):慈禧寢宮外

四 = 四喜 (廚房小太監),德 = 德齡,榮 = 榮祿,慈 = 慈禧
(四喜翻看放在門口的錄事簿。)

:(恍然) 姑娘,您快走!
:怎麼了?
:是....唉,一句半句說不清,總之,您趕快離開這兒。
:我們都就了,出了事怎麼辦?
:唉,這件事我不好明說,他們這些人真壞,這是想害姑娘,姑娘看看錄事簿,就明白了。
:(看) 榮祿來了?榮祿來了和害我有甚麼關係?
:一時說不明白,姑娘快走,這可是掉腦袋的事!我先回去了。
(四喜匆忙離去,德齡不明所以。往慈禧寢室走去,迎面撞到榮祿,榮祿見到德齡十分尷尬,快步走下。)
(德齡望著匆匆而去的榮祿呆住。)
:(暗上) 德齡,你在這兒?
:給老祖宗請安。
:剛才你看見甚麼了?
:(全明白了,知無可迴避,索性) 我,我看見了榮祿大人。
:你沒看錯?
:沒有。
:你在想甚麼?
:(隨機應變) 我想他.... 他時常提起太后。
:你怎麼知道?
:榮大人是家父最好的朋友,他常到我家去。
:哦,他怎麼說?
:他說,太后是一個美麗的、有感情的、叫人思念的女人。
:他真的這麼說過?
:是的,不止一次。
:你聽了怎麼想?
:我知道,榮大人和太后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我覺得很自然。
:我問你,在外國,如果君主喜歡上一個人,會怎麼做?
:有的放棄江山,追求幸福;有的被江山所困,一生鬱鬱寡歡。
(慈禧在思忖。)
:還有一種,坦誠相待,就是做不成眷屬,也可以成為知心朋友。
:沒有人議論?
:議論怕甚麼?愛是一種崇高的情感。母子的愛,兄弟的愛,朋友的愛,戀人的愛,世上沒有比這些更純潔的了。誰也不能譏諷愛。人,可以沒有金錢,沒有房屋,沒有權力,但不能沒愛,人沒有愛就不能生存,是世界上最窮的人。
: 這麼說,只有有愛的人才是真正富有的人。
:愛是人生最大的享受,再好的衣服也有破損,再豐盛的宴席也會完結,再堅實的宮殿也不能永固,再美好的花朵也會枯萎。只有愛,它永存心底,永遠甘甜。
:中國人說,愛,像一酲陳年好酒,把它埋在地下,越久越有味道。
:可是埋得太久,就會隨風化為泥土。為甚麼不在它最好最醇的時候,拿出來痛飲?讓那種迷醉永存心底,甚麼時候想起來,都其味無窮。
:你是說,愛是應該公開的?
:愛,是最光明的,應該放在明處,大大方方去愛,真真切切去愛,不怕任何議論,不惜任何代價,經得起任何風雨。
:我這顆心在死牢裡關了幾十年,今天讓你放了出來。不過,我想問你,你怎麼敢這樣對我說?為甚麼這麼多年,沒有人對我說過?
:我聽人講過這樣一個故事:在中國,孩子離開家,媽媽對他說:『到了外面,不要管人家的閒事』;在外國,媽媽會對孩子說:『挺胸抬頭,坦率地回答別人的問題』。
:(受到震動) 咱們是教人把頭縮起來,他們是教人把頭抬起來。看來,我要告訴榮祿,今後,我們也來個挺胸抬頭,正大光明,痛痛快快,明明白白,像你說的做『番使』。
:(糾正) 不對,是做 Friends。
:(笑嗔) 只有你這小丫頭敢糾正我。
(慈禧如同放下心頭大石,十分愉快。她回味著德齡的話,慢慢坐下來,悠然地搖著宮扇。)
:德齡,你會唱歌?
:(大方地) 是,我會唱好多好聽的歌。
:你唱一個來聽聽。
:老祖宗想聽甚麼歌?
:唱個舒心的,『愛』的,讓人舒服的。
:我給老祖宗唱個義大利的民謠 "O Solei Mio" 吧,中文的意思是《我的太陽》。
(德齡輕哼《我的太陽》。抒情的歌聲喚醒慈禧的人性,她的情感在另一種精神境界中得以舒展,充滿女性的柔情。場面溫罄,感人。)
(光漸收,燈暗。上半場結束。)

乜按:至此已交待了榮祿和慈禧深厚的感情關係。所以當榮祿的死訊在慈禧的大壽之日傳來,打擊來得特別沉重。而榮祿的遺言,更顯得有千斤之力:『臣臨危受命,與日俄相交。爾等霸我國土,佔我海域,氣宇囂張,臣有生以來,從未受此奇恥大辱。至此方知國勢積弱,致弱之源在國家不強。臣懇請皇太后改舊制,行新法,履行新政。』慈禧便因而接受光緒進諫,推行新政。

盧偉力博士曾指出一個重要的概念:性格歷史。就是一個人物的性格在戲劇推進過程中的改變。這種改變可以是因為環境,可能因為人物關係轉變,有時因為劇的內部原因。戲劇編寫往往要花很多時間在一個角色的性格歷史上。

慈禧是一個專橫霸道的人物,榮祿則多是描述為奸臣,但盧博士就指出,榮祿也不是一味反對洋務和新政。戲給予慈禧人性化的處理,在加上一段抑壓與遺憾的愛情,每個人物就是在劇情的推進中改變,從而借古諷今,令人思巧保守與改革,權力與責任,自由與封閉等等問題。

【摘自《德齡與慈禧》劇本,何冀平編劇,輯錄在《煙花過後:香港戲劇1998》張秉權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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