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1月25日星期二

聊齋新誌









【相片下載自劇場搭嗲區

這陣子好戲特別多。今晚又看了一齣。

看完後我心情久久未能平伏。當中原因很多:為欣賞了一齣好戲,為能重看多年前的班底,更為台上拼搏的何偉龍而心情激盪。

我不認識何本人,他身體抱恙的小道消息卻偶有所聞。去年演《第二把交椅之瘋癲戲子》前夕他更因病而需延期演出。時常在劇院觀眾席遇見何,都見他需以手杖支撐著身體緩緩而行,雖不知他病況卻能肯定他的健康未如理想。

可是,這晚在台上,他氣若洪鐘,活動自如。至「鷹犬抄家捲地至,群狐義助風雲變」(尾二) 那場,還在台上兜兜轉轉,如跳絲帶舞般來個大鬥法。然後,謝幕時聽著他氣喘如牛般說話,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

何在演後座談會說他現在很開心,雖然身體不好,但做著自己非常喜歡的事情,台上的曾是他學生,現今卻成為好朋友,就是死在台上 (多浪漫) ,也死而無憾。

回家途中,不住在想,為何有人肯為戲劇付出那麼多?甚至要賠上了生命,也在所不計?

人生能有多少個十九年呢?一齣戲能十九年後原班人馬再演,實在難得。

未看過的,推薦你看看杜國威這個在1989年寫成,非常出色的劇本。戲中關於政治,對社會的反思,戲中老師說的「學生無罪」等等,現在重溫,更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若然看過當年的演出,今天看來,定會倍覺親切。就是主要角色們,演技便進步了不少。

何說很多人覺得他們的戲老土。正如有觀眾指出,他們的劇團一直維持對戲劇的熱忱,戲都著重人性裡的真善美,是非常值得推廣。雖沒有美輪美奐的包裝,他們卻有真摰動人的情感,和眾團員齊心落力,實而不華的演繹。

戲會演至十一月三十日,詳情如下:

團劇團《聊齋新誌》

編劇 : 杜國威
導演/監製 : 何偉龍
佈景設計 : 余振球
服裝設計 : 黃智強
燈光設計 : 甘玉儀
化粧設計 : 蘇幗寶 
音樂創作 : 草田
音響設計 : 一把聲
形體設計 : 何翠亮 
舞台監督 : 黃碧芬         

故事取材自《聊齋誌異》裡有關狐仙鬼怪的故事,內容描述明末宦官亂政,迫害忠良。其中人、鬼、 狐之間的愛情、友情、家國情共冶一爐。此劇曾於1989年由灣仔劇團演出,獲「香港舞台劇獎」最佳劇本獎及最佳整體演出等提名。十九年後,前身為「灣仔劇團」的「團劇團」邀請原班人馬再度將此劇搬上舞台。

演員:

A組 何偉龍、陳淑儀*、龔小玲、梁翠珊、蘇幗寶、鄧秀瓊、高繼祥、麥光輝、伍鳳萍、陳德信、趙健華、甘銘泰、楊惠芳、李趣慧、馮佩霞、龍志成、潘嘉良、張石青、蔡忠廉、梁偉光、李耀祺、陳烈強、袁庭斌、梁倩雯、梁慧賢、陳淑儀、曾慧筠(只演24-25/11/08 8pm)

B組 何偉龍、陳淑儀*、陳慧仙、何翠亮、邱頌勳、陳幗妍、張振中、葉運強、鍾雪堅、陳展圖、柳文興、張世香、姚蘊香、葉家寧、楊雯思、龍志成、吳銳民、侯寶珍、蔡忠廉、梁偉光、李耀祺、陳烈強、袁庭斌、梁倩雯、梁慧賢、陳淑儀 (*蒙香港演藝學院批准參與是次演出。)

演出地點: 牛池灣文娛中心劇院

時間:
A組:20 - 25 / 11/ 2008(星期四至二)8 pm 及 22 - 23 / 11 / 2008(星期六、日)3 pm
B組:27 - 30 / 11 / 2008(星期四至日)8 pm 及 29 - 30 / 11 / 2008(星期六、日)3 pm

票價: $185, $220 
票務查詢及留座:2734 9009 (城市電腦售票處) 網上購票:www.urbtix.hk
查詢:8201 2989 (團劇團) 網址:www.wholetheatre.com

【《聊齋新誌》團劇團  24.11.2008  8pm 牛池灣文娛中心劇院】


2008年11月9日星期日

Simon Schama's : Power of Art




http://www.bbc.co.uk/arts/powerofart/

最近在看這個DVD,是BBC 拍攝一連八集有關八位著名藝術家 ( Caravaggio, Bernini , Rembrandt , David , Turner , Van Gogh ,Picasso , Rothko ) 的生平事蹟,和他們的作品背後的故事或獨特之處。

很精彩。

我不懂繪畫,也不懂作畫的理論,但卻很喜歡看畫。特別喜歡看有關聖經故事的圖畫。因為小時候讀過不少聖經故事,看到畫家以圖畫把洋洋幾千字的故事展示在畫布上,總會令我有種莫名的感動。細看畫中人物的神情、造型、舉止,畫家把情境展現的角度,也可以了解他的觀點,或是當時的社會狀況,煞是有趣。

舉個例子吧。

意大利畫家 Michelangelo Merisi di Caravaggio 是十六世紀意大利聞名的畫家之一。他的畫滲入了戲劇 (dramatic) 的元素,主題多是展示人性的陰暗面,與當時一般展示美麗、光明一面的畫風背道而馳。導致 Caravaggio 深沉 (卻動人) 的畫風與他本人任性狂暴的性格不無關係。在Caravaggio 一生中,多次因毆打傷人罪被收監,更因殺人而需過流亡的生活。罪孽深重的他對自身行為的懊悔 (可是卻改不了) ,不多不少反影在他作畫的角度中,因此畫多是陰暗和著眼在行惡的那一方。

以下是他兩幅有名的作品。

"The Calling of Saint Matthew" (1599-1600)

這幅畫把耶穌召喚馬太那情境生動地展示之餘,那一道由右至左,順著手指指向馬太的光芒,也隱含著天父藉著耶穌呼召罪人 (或是迷失的人) 跟隨他的意思。

『馬太福音 9:9-13 : 耶穌從那裡往前走,看見一個人名叫馬太,坐在稅關上,就對他說:「你跟從我來。」他就起來跟從了耶穌。耶穌在屋裡坐席的時候,有好些稅吏和罪人來,與耶穌和他的門徒一同坐席。法利賽人看見,就對耶穌的門徒說:「你們的先生為甚麼和稅吏並罪人一同吃飯呢?」耶穌聽見,就說:「康健的人用不著醫生,有病的人才用得著。經上說:我喜愛憐恤,不喜愛祭祀。這句話的意思,你們去揣摩。我本來不是召義人,乃是召罪人。」 』

"David with the Head of Goliath" (1610)

『撒母耳記上 17: 50-51, 57 : 這樣,大衛用機弦甩石,勝了那非利士人,打死他;大衛手中卻沒有刀。大衛跑去,站在非利士人身旁,將他的刀從鞘中拔出來,殺死了他,割了他的頭。....大衛打死非利士人回來,押尼珥領他到掃羅面前,他手中拿著非利士人的頭。』

不說你可能不知,大衛手中的 Goliath 頭顱可是Caravaggio 的自畫像。一個十六世紀的畫家會把自己的面容畫在一個被斬的頭顱上 (而不是大衛),可以想像他如何看自己。

Simon Schama (旁述) 就這麼說:

".... In this painting of the victory of virtue over evil it's supposed to be David who is the centre of attention, but have you ever seen a less jubilant victory? On his sword is inscribed "Humilitus Occideit Superbium", that is, humility conquers pride. This is the battle that has been fought out inside Caravaggio's head between the two sides of the painter that are portrayed here.

For me the power of Caravaggio's art is the power of truth, not least about ourselves. If we are ever to hope for redemption we have to begin with the recognition that in all of us the Goliath competes with the David."

有機會再分享多些。

2008年11月8日星期六

我掙扎



很想記下昨晚看「前進進戲劇工作坊」《鯨魚背上的欲望》的感覺。

整晚都在掙扎,腦裡不停的轉呀轉,看完後像打了一場仗,很累很累。

《鯨魚背上的欲望》的原劇名為《在棉花田的孤寂 In the Solitude of Cotton Fields》,是法國劇作家戈爾德思 (Bernard-Marie Koltes) 的遺作。劇本充滿哲學意味,長長的獨白訴說著人的欲望、孤寂、關係、買賣、引誘、語言的暴力等等。每一句台詞,都能給予觀眾很大的想像空間。

「前進進戲劇工作坊」把這個原是二人的劇本化身成一個六人的演出。六位演員的造型與演繹 (他們的普通話很動聽),加上會說話的燈光與佈景 (套用網友之言),為富哲學意味的文本找到一個落腳點。

於是,正在努力的在文字想像空間馳聘的我,同時間被牽引進另一個語言以外的意象和思考空間。如是者,我整晚就是在劇作者的文字和導演展現的意象之間苦苦掙扎,矛盾得很也貪婪得很,我就成為語言和意象角力的對象,結果累壞了自己。

演後座談會上,我說導演的處理某程度上規限了我的思想空間,現在想來也不太確切。應該說是他現在的處理方法是起了指導性的作用。雖然演員和導演說在演出時是沒有特意建立任何角色,但造型設計上,這些「角色」無疑是給了人特定的身份或故事象徵,再加上他/她們的演繹,那故事就有點像夢魘般自然而生。比方說,現時的處理,讓我想到了買賣中的權力、身份、階級、性別等等,這些可能未必會在閱讀文字中聯想到的元素。

導演說這是他的取捨,有點好奇若是原汁原味的演繹又如何 (這也是掙扎的另一原因)。

撇開文本處理的方向 (我其實也不懂得太多),整個演出還是悅目的。明天下午是最後一場,把握最後機會。【演出詳情按這裡

建議有興趣看的朋友先閱讀以下導賞文章:
1. 【從孤寂裡尋找自身的欲望/文:曲飛
2. 【語言作為武器,買和賣的勾引/文:羅靜雯

【《鯨魚背上的欲望》前進進戲劇工作坊  7.11.2008 8pm 牛池灣文娛中心劇院】

2008年11月2日星期日

我的《破地獄與白菊花》

話說那天,靈堂裡坐滿了親友,黑壓壓的一堆人。

因為生於一個大家族,自小就習慣一大堆人。太爺有四個太太,四房人開支散葉,早十年八年過年團拜未齊人都有六圍檯。後來沒有安排團拜,親友間也少了見面,只是紅事白事才聚守一堂。

嫲嫲拜神,喪禮採用道教儀式。但那些儀式其實代表些甚麼,那時卻一概不曉,只知道有人喊你上香時就上香,燒衣時就燒衣。

然後到了一個儀式,由弟弟領著 (他是唯一男孫),帶著家人圍著一條橋圍圈遊走。

一開始就出事。

「嘩~呀~呀~嘩~呀~呀~.... 佢地話我劏開佢呀....佢會返嚟搵我架.... 嘩~呀~呀~嘩~呀~呀~.... 佢地話我劏開佢呀.... 唔關我事架....我都唔想架....嘩~呀~呀~嘩~呀~呀~.... 」

是母親大人。

還來不及反應,媽媽已經離隊走到親友中哭訴,還不斷大聲地重複著以上說話。

原來在儀式進行前,媽帶了位親戚瞻仰嫲嫲的遺容,說起她怎樣去世和因死因不明要剖腹驗屍的事情。親戚說:「哎呀,你奶奶生前好怕痛,講過唔想人劏佢喎,你咁做佢唔中意架....你因住佢返嚟搵你啊.... 」(!)

若果我在場,就會話:「咁點丫,唔劏都劏左囉,要搵嚟搵我啦,不過阿嫲明白事理,同埋好錫我地,唔會怪我地架。」

可惜我不在場。也沒有其他家人在場,而最重要的是只有母親大人在場。

所以就出事。

事後請教過社工和臨床心理學家,分析的結果是對嫲嫲的死,在媽媽的心理上已造成一定的壓力與恐懼感,親戚的說話 (還要在嫲嫲屍首前對她說),再進一步推高她已非常繃緊的情緒,在那些儀式進行時就爆發了出來。

而為何媽會那麼恐懼?因她與嫲嫲幾十年來的關係非常不好,曾聽過不少次她怎樣被嫲嫲欺侮的往事,她也不止一次對我說曾想過要殺死嫲嫲。試想,當你憎恨了幾十年的人突然死去了,那沒有化解的恨意未消除之餘,還要擔心對方的鬼魂回來報復,心理壓力之大,可想而之。

當然,這些全是後話,即場的反應,是大家也不知如何處理。

那時儀式不過剛剛開始,師傅們倒是見慣世面,囑我們繼續,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親友們嘗試安撫已在「觀眾席」的媽媽,當然不得要領。

於是變成儀式有儀式進行,媽媽有媽媽在一旁吵鬧。更戲劇性的是,媽斷續的開始控訴那個對她說嫲嫲會回來找她的親戚,而對方又嘗試自辨,場面亂成一片。

百忙中看了爸一眼,他面色相當難看。

我正在想是否應該離隊去處理媽媽的情緒時,可能師傅們也見勢色不對,很快便完成了儀式。

說時遲那時快,弟弟一個箭步,走到媽媽面前,大聲喝道:「好喇,夠喇,媽,唔駛再講喇,係我地話要解剖,唔關你事,阿嫲要搵就搵我,唔會搵你.... 佢已經嚟探過我啦,冇事呀 (原來他真是有一晚半夢半醒見過阿嫲,不過冇講比我地聽) .... 邊個再講三講四,我請佢出去喇... 」(嘩,突然覺得弟弟好 man!)

就這樣,媽才靜了下來。可是,整個靈堂的氣氛也不一樣。跟著其他的儀式 (主要是燒衣),媽媽也沒有再參與。那位親戚也走了。爸則整晚非常沉默。

往後每次說起這件事,爸總是怪媽沉不住氣,媽又認為是那位親戚不好。我只知道,這喪事已成他們關係中永不磨滅的一根刺。